——戴成有水墨画《茫茫雪原》印象

李紫

中国关东，无论在地理意义上还是人文意义上，均以其独特的存在，在人类历史中，一次次成为中国乃至世界的焦点。但是就艺术而言，在中国长达千余年的古典艺术传统中，关东，直到今天，仍是有待开发的土地。半个世纪以来，关东题材，对相当多的画家来说是不可抗拒的诱惑，也是不可回避的挑战。特别是如何以古典中国画的传统笔墨表现关东，表现关东什么，是画家们——特别是关东画家苦苦探寻的难题。

黑龙江画家找到了关东的冰雪、关东的静谧与洪荒。他们创造了、表现了关东山水不可抗拒的美。阅过冰雪的晶莹和天地的神秘，我隐隐地在期待另外一种感动。

东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戴成有的《茫茫雪原》让我感受到了我期待的感动。

这是一幅水墨画，画家不仅自然酣畅地写出关东的本真，同时也 精湛地渲泻了中国画的笔墨魅力。

冰雪，是关东最显著的自然特色，但冰雪本身不会成为关东的本质。古往今来，在地球家园的任何一块地域，真正使自然富于意义的，永远是人的存在。《茫茫雪原》大写意而不失精微地表现了关东的自然与人的关系。

无际的雪原向天边展开。在这茫茫的雪原上，一位男人黑色的背景和一挂马车特写般行进其间，马车上坐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。

他们是谁？他们正去向哪里？

女人和孩子，包裹在厚厚的棉服里，背对着风雪面对着我们。女人坐在马车上装满鼓胀粮包的中心，稳定而安全，而孩子更为安全地坐在她的怀里。她黑色的棉衣虽有雪花洒落，但从她平静的面容和孩子黑黑的好奇的眼神，我们感到仿佛他们不是置身在寒冷的冰天雪地里，而是端坐在温暖的安乐窝中。是什么令女人和孩子如此安详而从容？

迎着风雪背对着我们的背影无疑是一位典型的关东大汉。我们看不到他的表情，但仍然感到凛冽的风雪并没有对他构成怎样的威胁。我们看不到的皮袄的扣子似乎都没有扣紧，使后襟的翻毛随他柔软地颤动，他的背后清晰地扣在一起的棉手套，进一步让我们真切地感到这位关东大汉面对严寒的无畏与豪迈。走在他身边的一条小黑狗，亦因为难耐风雪的凌厉而背对主人面对我们而行……

这是一个关东人家的缩影，是关东人与自然关系的真实写照。他们看上去是现代的关东人，也是过去的关东人，关东人就这样生生不息地与风雪的关东共融了数千年。关东的风雪没有如传统关外人想象的那样摧残他们，而是塑造了他们，构筑了自然与人独有的和谐。

在戴成有的笔下，最有意味的是，表现关东人与自然这独有的和谐，借助的竟是中国画传统的笔墨与精神。有与无，虚与实、黑与白等相反相承的哲思，在《茫茫雪原》里被尽情地演绎。老子说，有生于无。关东人就诞生于这白芒而虚无的雪野之中。关东人黑色的存在，与白茫茫的雪原像有与无一样，互为里表，成就着关东独有的美。